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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貿易爭端從 2018 年 3 月 22 日，美國 總統川普依據 301 條款，簽署第一個將對中國大 陸 600 億美元輸美商品加徵關稅的總統備忘錄開 始，至今已屆一周年。然而，歷經七輪談判，連 川普信誓旦旦的最後期限 3 月 1 日，也宣告無期 限往後延了。後續就算再有 3 月底美國佛州海湖 莊園的「川習會」等幾回合談判，促成雙方敲定 協議，也只是將過去擺在檯面下的問題，攤曬到 陽光下而已，真正要解決爭端，還有一段很長的 路要走，兩大經濟體的利益糾纏一時難以落幕。 由於美中兩大經濟體爆發貿易衝突，撼動 國際市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今年元月 22日，以「烏雲罩頂」來形容對2019年全球 經濟的看法，兩度下修後的全球經濟成長預測 為 3.5%，這是最近 3 年來新低。而對中國大陸 來說，貿易戰開打已經促使大量在華外企、臺企 及陸企相繼撤離，轉進勞工成本較低的越南、泰 國、印尼、菲律賓、墨西哥等地。IMF 並預估， 中國大陸今年的經濟成長率為 6.2％，低於去年 的 6.6％，明顯處於經濟放緩狀態。對照中國大 陸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 (PMI)，從去年 12 月 至今年 2 月，已連續 3 個月在 50 以下的景氣衰 退區間徘徊。 根據華爾街日報今年 2 月份公佈對中國大陸 美國商會的調查顯示，314 間受訪美國公司中， 約有32％公司今年沒在中國大陸擴大投資計劃， 或是準備降低擴張速度。還有一些公司考慮或已 將產能遷出中國大陸。其中，近四分之三受訪公 司預期，美中關係今年將惡化或不能改善，約 28％的公司稱正因貿易緊張局勢而推遲或取消投 資決定，19％的公司稱正尋求在中國大陸之外採購零部件或組裝其產品。在能源、機械和工業領 域，超過一半企業表示它們正把目光投向中國大 陸以外地方。 中國大陸臺商方面，被列入美國對中國大陸 商品的徵稅清單內，如化學品類化妝品、汽車零 組件，資訊類伺服器、桌上型電腦、筆記型電腦 的擴充基座，網通類的網路攝影機、數據機及路 由器等，皆已在去年底前將輸美產能移轉返臺或 東南亞。由於 2018 年 12 月初阿根廷「川習會」 達成暫時休戰共識，使得筆記型電腦、AIO PC、 智慧型手機、穿戴式裝置等高科技資通產品，原 本慌亂的外移行動戛然而止，但大多已完成在臺 灣擴廠或第三地製造產線的準備。一旦美國加徵 關稅風雲再起，中國大陸完整的高科技供應鏈體 系勢將出現大規模崩塌。 將近一年時間，美中七輪談判折騰下來，說 明了幾千億美元貿易赤字的問題，只是點燃貿易 爭端的藉口，真正的關鍵還是在知識產權竊取和 強制技術轉讓、產業政策、國家補貼、非關稅壁 壘及開放市場等結構性問題上。因此，儘管中國 大陸打算以大量採購美方農業、能源、工業和其 它產品，減少對美國的貿易順差，並承諾立即採 購天然氣、大豆等產品，藉此軟化美方的攻勢。 但肩負美方主談任務的貿易代表萊特希澤 在國會作證時明白表示，現在美中談判涉及的問 題太嚴重，無法單憑中國大陸增加購買美國商品 來解決，我們需要「新的規則」。這一段話揭露 了美國掀起貿易戰的真正目的，而所謂「新的規 則」，其實就是建立納入執法機制的新遊戲規則， 達成川普對中國大陸的要求：「必須包括實質的 結構性改變，以終結不公平的貿易行為」。

相對於中方來說，承認美方指摘的智財權與 技術轉讓問題，失了面子；解除非關稅壁壘及開 放市場，勢必大損國營企業既得利益，傷了裡子； 放棄「中國大陸製造 2025」計畫的產業政策， 又等同抽掉晉身強國之列的樓梯。因此，在根本 無意觸及實質結構性改革的心態下，一直想藉鉅 額採購來平衡貿易逆差，這正是雙方長期談不攏 的鴻溝。無奈美方關稅鍘刀懸在頭上，中國大陸 國內經濟偏又已下行不振，習近平只好拉著朝鮮 金正恩輪流與川普周旋，以拖待變。 不過，在貿易戰中處於主動、有利地位的 川普，也並非毫無弱點。任期及再連任的壓力， 正逼使川普的團隊施壓中國大陸加速談判，積極 醞釀在佛州海湖山莊回合的「川習會」，期待雙 方能「一錘定音」，簽下可執行的協議。萊特希 澤曾在第七輪談判會後特別強調：不會笨到想通 過一次談判，就解決中國大陸的所有不正當行 為。尤其，鑒於過去中方兌現承諾的紀錄，未來 美中協議的執法機制將包括與北京的定期磋商， 並保留美國在評估中方沒有履行承諾時採取關稅 措施的權利。此即貿易專家所說的“快速撤回” （snapback）條款。 甚至，川普在「川金二會」時選擇「走開」， 而導致會談破局，同時，還在會後說了一段不尋 常的話：「我隨時準備好離場，從不害怕離場達 不成協議；如中國大陸不配合，我對中國大陸也 會如此做。」這段話預料將給中方在未來談判中 帶來莫大的壓力，特別是在「川金二會」破局之 後。換言之，美方追加關稅的風險，並未宣告解 除，目前只是暫時休眠而已。隨著雙方無法達成 協議，或者簽定後中方卻違反協議，加徵關稅的 鍘刀將可能隨時落下。從談判的謀略及手段來 看，當年主談「美日貿易戰」的萊特希澤，與商 場老帥川普的前後搭配，無疑是一雙令人敬畏且 強大的談判高手。 由前述可知，美中雙方即使在第八輪得以 跨越重大議題的鴻溝，簽下第一份談判協議，這只是一個起點，而不是結束。未來，中方能否心 甘情願地按協議內容，確實執行結構性改革？中 方假若違反協議，美方如何有效執行懲罰機制？ 美方對前期未能順利解決的問題，將如何再出 招？…，後續這些進程，必將隨著協議的簽署， 而開啟另一個新階段的談判糾纏。甚至可以說， 將隱藏在檯面下的問題曝曬到陽光下後，更多的 摩擦、更複雜的折衝，才真正要上場。無怪乎國 內幾位產業大老對美中貿易爭端，都抱持可能拖 延 10 年、20 年，甚至更長遠的觀點，進而呼籲 大家不可輕忽。 回顧當年臺灣在美國301法案追殺的時期， 國內相關產業界從反彈到默認，執法單位從抗 拒、迴避到嚴格取締，甚至，美商委任執法律師 從被唾棄到認同，其實整個臺灣，包括政府、產 業，乃至社會大眾，都經歷過一段長時間的反思、 調適與沉澱，然後才渡過成衣、個人電腦等產品 的仿冒歷程，打造出今日臺灣諸多產業稱霸全球 的一片天。 對照此刻的中國大陸，正是走在臺灣 20 幾 年前的道路上，也許短期內丟了面子、又失了裡 子，還傷了心，但若能趁此衝擊而反身調適，整 頓當前中國大陸產業模仿、浮誇、與虛華的亂象， 以現在中國大陸龐大的科技人才的能量，未來必 然有機會躍升成為美國最大的競爭對手，眼前的 陣痛是福不是禍！ 借鏡美國301條款追殺日本、臺灣的兩段 歷史，時間都長達 10 年以上，並且，幾度出現 升高貿易戰態勢，高關稅臨空壓境的緊張局面。 如今，親自主導美中貿易戰全局的川普，向以善 於談判自豪，從他翻雲覆雨、瞬間變臉走開的談 判手法，可以推測美中貿易爭端暫歇的當下，未 來隨時都有翻盤的可能，處於兩強對戰暴風圈的 臺商，面對美中貿易爭端大氣候暫時向晴，慎防 風暴再起，應未雨綢繆，備妥因應方案，方為上策。( 本文作者洪嘉梁現為臺商張老師 )